国家发展改革委、市场监管总局近日发布《关于治理价格无序竞争 维护良好市场行情报价秩序的公告》（以下简称《公告》），再次释放维护公平竞争、有序竞争的市场环境信号。企业之间的无序“价格战”是“内卷”式竞争的典型表现，价格“内卷”到底卷走了什么？整治无序“价格战”为何2025年多部门密集出手？遏制“内卷”式竞争为何要向无序“价格战”亮剑？

　　《公告》指出，价格竞争是市场之间的竞争的重要方式之一，但无序竞争会对行业发展、产品创新、质量安全等造成负面影响，不利于国民经济健康发展。

　　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刘志成表示，无序竞争扭曲了竞争机制，可能会引起“劣币驱逐良币”，一些产品质量好、口碑信誉好的企业市场空间被压缩，利润被掏空。

　　专家表示，如果传导到消费端，无序竞争可能会引起低价低质、服务打折扣等负面效应，从而使得消费者的利益受损。

　　《公告》根据现行价格法、招标投标法等法律和法规，通过调研评估行业平均成本、开展提醒告诫、加强监管执法等多方面举措，带领企业依法合规经营。对提醒告诫后仍未规范价格行为的经营者予以着重关注，必要时开展成本调查，发现价格违法违规问题的，依法予以查处。

　　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许光建表示，随各项措施的逐步落地实施，企业从无序竞争中抽身后，盈利状况改善，将有更多的资源投入新产品、新技术的研发推广，用户也能享受到性价比更高的产品和服务。反“内卷”政策信号持续强化

　　从2024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防止“内卷式”恶性竞争到“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”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，反“内卷”政策信号持续强化。

　　2025年6月，新修订的《反不正当竞争法》正式通过，明确要求“平台经营者不得强制或者变相强制平台内经营者按照其定价规则，以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商品，扰乱市场之间的竞争秩序”，为恶性竞争划出法律红线年以来的首次修订，从法律角度规范市场行情报价秩序。

　　7月以来，中央多部门密集出台“反内卷”政策，通过遏制低价无序竞争、推动落后产能退出，引导光伏行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。当前，政策“组合拳”已初步显效，光伏产业链价格全面企稳回升，其中多晶硅价格已从低点反弹近70%。

　　中信建投光伏行业分析师王吉颖介绍，目前，光伏环节的“反内卷”主要有两个思路，一个是按照《价格法》的要求，不能低于成本的价格去销售，另一个是基于《反垄断法》的豁免条款，鼓励有突出贡献的公司进行兼并重组，推动行业自律和落后产能有序退出。像多晶硅企业，从2024年下半年开始已经积极减产，2025年上半年国内分布式抢装过后，库存已经有小幅下降的趋势。光伏产业链别的环节也已经下调了开工率。

　　一系列“反内卷”政策“组合拳”为光伏产业生态重塑提供制度保障。在四川乐山的一家硅料生产企业，负责的人介绍，2025年以来，基本维持低库存状态，严控产量，以销定产，确保不超负荷、不压库存、不低于成本价销售。

　　企业负责人黄金发介绍，2025年上半年，他们的颗粒硅市场占有率已达到24.32%，产品的库存量最多一周，基本上产多少销多少。近期，多晶硅、硅片、电池、组件价格均有不同程度的回升。需求方面相对于上半年增速放缓，但整体仍处于增长阶段。价格的上升其实是供给端的改善，是行业自律和行业标准提升等共同作用的结果。

　　企业之间的无序“价格战”是“内卷式”竞争的典型表现，价格“内卷”到底卷走了什么？为何2025年多部门为整治无序“价格战”密集出手？北京师范大学教授、经济学专家万喆进行了分析。

　　万喆表示，单纯的价格战，本质上是一种杀敌一千，自损八百的竞争策略。像光伏行业就一度陷入产能过剩和利润崩塌的死循环。2024年到2025年年初，中国光伏组件价格跌到历史低点。尽管头部企业在通过技术升级和规模效应勉强维持，但全行业利润率被压缩到接近零，汽车行业也一度陷入双输博弈。数字平台也陷入流量争夺和生态破坏的零和游戏。价格战造成的代价在企业层面是利润暴跌、研发停滞，甚至面临生存危机。行业层面是产能过剩、资源浪费，长期陷入“内卷”。社会层面是整体缺乏议价能力，高品质的产品难以获得合理回报，最终损害整个市场生态。这标志着价格战模式没有赢家，不可持续。

　　中国经济已经从单纯的快速地增长转向了高水平质量的发展。所以，现在需要鼓励企业通过技术创新、品牌建设获取竞争优势，推动落后低效产能退出，扩大中高端产能的供给。全球产业链重构背景下，无序“价格战”可能削弱中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。政策层面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规范竞争秩序，带领企业从价格竞争转向价值竞争，在全球产业链中占据高端位置。所以，这一系列举动也是旨在对消费的人权益和市场生态进行保护。

　　综合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是解决当前经济发展矛盾的关键举措。2024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综合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、规范地方政府和企业行为作为2025年的重点工作之一。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再次强调，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，打通市场准入退出、要素配置等方面制约经济循环的卡点堵点，综合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。

　　就在国庆假期前夕，一份亮眼的工业“成绩单”出炉。8月，规模以上工业公司利润实现超预期“反转”，8月同比增长20.4%，较7月的下降1.5%大幅改善。不仅创下2023年12月以来的最高增速，更是为市场注入了一针“强心剂”。多项多个方面数据显示，相关行业的利润和价格都出现改善。比如18月，原材料制造业利润同比增长22.1%，钢铁行业同比扭亏为盈。8月份，光伏、新能源车整车制造价格同比降幅分别收窄2.8和0.6个百分点。

　　整治“价格战”，2025年多部门密集出手。遏制“内卷式”竞争为何要向无序“价格战”亮剑？

　　万喆表示，首先是避免资源错配与浪费。共享自行车、网约车等行业的无序“价格战”证明，只会导致资源过度集中于短期流量争夺，忽视长期价值创造。通过法律手段遏制“价格战”，可带领企业将资源投入研发技术、服务升级等领域，提高全要素生产率。另外一个也能保护中小企业和创新活力。头部企业凭借资本优势发起“价格战”，往往挤压中小企业生存空间。修订后的价格法明确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，对市场占有率超过50%的企业实施更严格的监管，为中小企业创造公平竞争环境。

　　还有就是维护行业可持续发展。政策通过规范价格行为，推动行业建立质量价格的正向循环。像光伏行业在2025年价格反弹以后，头部企业就宣布将利润20%以上投入新研发技术，行业技术升级加速。

　　最后是促进社会整体福利提升。健康的市场之间的竞争应该基于效率和创新，旨在提升使用者真实的体验，创造新的就业岗位，最终惠及整个社会。向无序“价格战”亮剑，本质上是打破囚徒困境，重构健康的市场生态，最终实现消费者得到合理的价格、企业获得发展空间、国家提升产业竞争力的多赢局面。